阿马蒂特兰湖绿得发光。“看起来像油漆,”奥本大学的古生态学家马修·沃特斯(Matthew Waters)说。危地马拉城工业污染和生活污水流入高原山谷,滋养了藻华,产生的有毒化学物质水平是世界卫生组织认定的危险水平的100倍。“这是世界上最浓密的绿色、最有害的藻华之一,”沃特斯说,他研究土壤岩心中留下的藻类痕迹。
像这样的藻华对健康和环境构成的风险日益增长。在墨西哥湾,它们形成了扼杀渔业的死亡地带。今年早些时候,三只狗在华盛顿州受污染的哥伦比亚河玩耍后死亡。然而,尽管藻华通常被认为是现代现象,受工业农业化肥的驱动,但沃特斯领导的一项新研究表明,阿马蒂特兰湖以前也经历过藻华——那时它位于一个更古老城市的脚下。
本周发表在《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》(PNAS)上的这项研究结果,或许能帮助解释近1000年前玛雅人是如何放弃他们宏伟而华丽的城市。
通过检查湖底2000年间藻类留下的特征性色素——“和秋叶一样的颜色,”沃特斯说——研究小组可以看到水质是如何随着时间变化的。湖泊历史上出现了四个明显的时期。过去80年里藻类激增,而在公元1200年至1800年以及公元200年至450年之间,水质相对干净。但从公元450年到1200年,有害藻类激增,这恰逢附近的玛雅城市卡米纳尔胡尤(Kaminaljuyú)的扩张时期。
“玛雅人经历的藻华至少是与现在相当的,”沃特斯说。
该团队不仅发现了藻华的证据:他们还在泥土中发现了相关的毒素。毒素和藻华之间的联系很复杂,因为藻华不一定有毒,而有毒物也可能只伴随小规模的藻华。毒性分子也会随时间降解,所以很难确定水质到底有多毒。但这些遗迹清楚地表明,藻华确实对水质产生了一定的影响。
这种藻类增多可能是由于上游城市人口密度过高,产生了大量污水。也有证据表明,在此期间农田径流有所增加。
这项研究源于两个相关问题。沃特斯研究美国东南部湖泊和其他水道底部藻华的记录,而他的同事、该研究的合著者马克·布伦纳(Mark Brenner)则研究玛雅城市建设时期的环境条件。有一天,布伦纳给沃特斯看了一张阿马蒂特兰湖的照片,沃特斯立刻说:“老兄,我们得做一些色素分析。”
这个湖泊显然容易发生藻华,而且一个主要的玛雅城市曾存在于其流域内。这是一个理想的地点,可以探讨玛雅城市社会是否影响了他们的水质。
“我们发现人口增长与有害藻华同时发生,”沃特斯说,“这是我们可以应用于其他玛雅遗址的信息。”
[相关:玛雅人也曾经历过一种形式的气候变化。他们是如何幸存下来的。]
玛雅人的故事常常被描绘成一场灾难性的崩溃,但事实并非如此。玛雅人至今仍生活在危地马拉和墨西哥,而且玛雅城市一直存在到16世纪中叶的西班牙殖民时期。尽管如此,在研究关注的数千年里,玛雅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大约在公元900年,人们开始离开许多大型低地城市,那里有巨大的金字塔和数十万居民。这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,在阿马蒂特兰湖的高原地区表现也不同——但这留下了一个问题:一个城市社会为何以及如何会退化成一个乡村社会?
生态因素可能起到了作用。此前的研究表明,严重的干旱可能迫使玛雅人离开大都市。沃特斯及其同事认为,除了稀缺性,水质的下降也可能使城市陷入危险。
这与其他近期关于低地城市蒂卡尔(Tikal)的研究相吻合。蒂卡尔是已知最大的玛雅寺庙建筑群的所在地,也是丛林中庞大郊区扩张的中心。该研究利用遗传证据,在城市地下水中发现了有害藻类以及汞,汞很可能来自一种鲜红色的颜料——朱砂。但并非所有水库都受到污染,这表明蒂卡尔的居民可能一些用于饮用,另一些用于装饰。
这对于卡米纳尔胡尤意味着什么尚不清楚。阿马蒂特兰湖位于该城市下游,很难说水质是否对其最终衰落负有责任。不过,很明显这个问题应该被提出来,沃特斯计划很快对低地城市进行后续调查。“人类学家和考古学家以前从未想到要去寻找水质下降的证据。这甚至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,”沃特斯说。“他们关注的是社会政治斗争、过度开发土地或水土流失造成的农业枯竭。”
完整的故事可能涉及所有这些因素的重叠。“我们发现,居住在蒂卡尔精英区的人们实际上污染了他们的水源,”蒂卡尔研究的负责人、哈佛大学邓巴顿橡树园博物馆的人类学家大卫·伦茨(David Lentz)说。而且他们是无意中造成的。对我来说,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关于人类的更大局面:当我们改造环境时,我们往往带着特定的目的,但常常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。”
我们不知道水质下降和生态崩溃会把我们引向何方,但现在我们知道它曾经指向哪里。